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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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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最上涼子度過的最沈悶的一個夏天。

不管是父母離異還是和青梅竹馬黃瀨吵架,這兩種都是讓人沮喪又郁悶,心裏堵著一口氣越想就越讓人窒息的事情。

帝光籃球部全國大賽決賽的前一天,那對糾結的夫妻最終決定第二天去簽離婚協議書。父親默默的在家收拾著東西,母親緊緊抱住了身為女兒的涼子。

監護權最終還是讓給了父親,他打算過完暑假就帶著涼子回到東京的老家,去神奈川念書這件事,也基本不太可能實現了。家裏壓抑的氣息讓她最終還是選擇從家裏落荒而逃,告訴父母,自己想要去神奈川旅行。父母猶豫了再三,終於同意了涼子這件事情。

女兒已經長大,獨立自主,甚至對於去神奈川這件事,矢志不渝的非去不可,她做好了所有的前期工作,坐什麽JR轉什麽BUS,投宿的旅店和民宿都一一註明,她用一種堅決的,不容任何人拒絕的態度。

父母離婚這件事情,涼子始終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黃瀨,畢竟那個少年是喜歡籃球的,在決賽的時候還要讓那種二的不靠譜的家夥來分擔自己的事情只會讓一件事更加覆雜。

不過是父母離婚而已,沒有什麽是不能承受的。世界上遭遇不幸的人何其多,有時候命運就是這樣子,不由分說不容拒絕,突然之間就把那些東西徑直的塞到你的懷裏,比如一個家庭的分崩離析。涼子覺得自己是幸運的,自己比別人更多一倍的閱歷和經驗還有頑強的心靈足以承受這一切的不幸和悲哀,並且背負這這些只屬於她一個人的負擔繼續前行。

就像她硬拉著黃瀨涼太去南風咖啡館去喝咖啡,看著墻上上杉達也貼滿的輝煌,他們家養的那只小胖也已經不在了,現在的那只,是小胖的孫子級別的狗了,四十多歲的淺倉南在她曾經所在的世界是難以想象的,盡管她依然和她記憶中的那位完美的女子的輪廓重疊,好像她從來沒有被歲月侵蝕過。有時候去的時候店裏會播著中森明菜山口百惠還有粉紅女郎的歌曲,也偶爾會有Creamy Mami這樣的傳奇歌手的歌。在十萬人的演唱會上唱完最後一首出到歌曲就消失在舞臺上。

涼子只是默默的感動著,這樣的感動悄無聲息,如同歲月的暈染,然而充滿了泛黃的回憶和充滿著陳舊紙張意味的咖啡,黃瀨涼太是感受不到的。他和她的區別就橫亙在此,無法穿越光陰的隔閡,所以他可以笑的沒肝沒肺的快樂,而涼子只能木著一張臉,凝視著墻上上杉達也拿到80年代甲子園冠軍褪了色的大幅海報。

其實去神奈川去看湘北去湘北高中讀書這件事,涼子計劃了足足十年,用什麽樣的表情去面對自己憧憬和夢想中的那所學校好呢?微笑著哭泣著還是高呼著那就是我的青春胡作非為一番?可是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已經很難在臉上露出微笑。而如今的湘北,居然就要關閉了,它甚至來不及在涼子的生命裏留下任何的痕跡。

決定好去湘北高中的那一天也是父母正式宣布離婚的那一天,她畫好了去湘北地圖的最後一筆,但卻不知道如何對為數不多的朋友開口。

結果在得到全國冠軍的後黑子提出退出籃球隊,和黃瀨吵架的那一天,卻是黑子拉著她千裏迢迢的和她在貓眼咖啡店裏喝的那杯冰咖啡,真是苦的讓人落淚。

他們的關系還算不錯,但是也談不上是摯友,只是偶爾去看黃瀨打球那十分鐘,和他有著很多的交匯點。

最先開口的是黑子哲也,他說,我都看見了。

涼子只是沈默著看著冰咖啡裏的冰塊冒出來的涼氣:讓你看到我失態的樣子了。

啊,沒有,我是想說我要退出籃球隊了。

涼子並有驚奇,黑子哲也追求的東西一直和其他一隊的那些個小夥伴完全不同,理想的分歧和追求的東西不同,勢必讓彼此走向不同的道路,這是青春的必然。除了這些,會分離的還有畢業已經未來踏上社會的就業選擇。

我的父母離婚了。

對不起。他不知道嗎?

沒什可說的。涼子想了想:很多原因,不想說。

影響比賽嗎?

也許有。

不難過嗎?

有點。涼子咬著吸管用力的吸了一口冰咖啡,把夏日的沈悶和粘膩趕到一邊,冰涼的感覺從喉嚨一直通向胃裏,像全身的炙熱都被冰魔法所驅散:謝謝你。

……不客氣。涼子沈默了很久,看著杯子凝結的水汽變成了水滴,從玻璃的一側慢慢的滑下去,直到桌子上,她才想到要說的那句話:黑子君,不要放棄籃球。

黑子哲也楞了一下,沒有想到涼子會說那種話,和她認識了那麽久,多數都是聽她在說帝光的籃球在她看來毫無意義,沒有人是真心喜歡籃球本身的,只是為了贏的比賽根本不能感動任何人,她是打心眼裏看不起帝光的籃球吧。所以他沒有想過涼子會說出那種話來:不會放棄的。

加油。

謝謝。

在家裏整理好了所有的東西,以及打包要去東京的行李,已經是九月的開始,去完神奈川就是直接轉校到東京的中學了,不能和黃瀨一起畢業了,涼子想著,也許這也是她這一次人生中的一次重大的告別。

想要逃避現實並不是什麽錯誤,青春就是在不斷犯錯不斷自我糾正去尋找正確道路的過程。現在的涼子躺在神奈川縣鐮倉市某個旅店的單人床上,本來打算第一站就去橫濱,但是卻因為在電車上睡過頭一路來到了鐮倉這個古老的城市。

打了幾次黃瀨的電話,都是經紀人接的說他在工作,後來,在海邊丟了電話,換了新的手機和號碼,在這個時間點打給他對方卻關機打不通。涼子摁斷了電話,決定再也不打給黃瀨,有些事既然沒法說清楚,那不如一切隨他去。

然而她現在站在神奈川這片土地上,離夢想開始的地方僅有一步之遙。比回憶更接近比懷念更沈重,比思念更悠久。並不是回到故鄉,卻像是回到了故土一般。

盡管有那麽多的煩惱,但是帶著最虔誠的心理,像是來到聖地巡禮,明明只是人生當中的一次簡短的履行,但是因為要去真正目睹湘北這所一直魂牽夢縈的學校而變的神聖起來。為了這一次的旅程,涼子覺得此生經歷的所有幸和不幸以及生活疊加起來的所有苦難都是值得的。

如果說此生還有不得不做的事情的話,那就是必須要去湘北了,這和她的過去息息相通,和夢想啟程的地方一脈相承。

第二天起床,涼子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用力的拍打著臉龐,懷著近鄉情怯的忐忑不安,對自己即將遭遇的未知抱著一絲迷茫,帶著相機電話和多的花不完的錢告別了旅店的老板娘向著鐮倉的電車站出發。

在沿海的鐮倉前站下車,看著在當年的動畫片頭出現的櫻木面對的無數次的車站,還有海邊嶙峋反射的日光,涼子第一次覺得,我終於來到了這個地方。

那一年的神奈川再也不是夢境再也不是存在在二十格一閃而過的動畫中也不僅僅是在紙張上的油墨印成的樣子。前面是神奈川澎湃的大海,帶著鹹味海風吹拂在臉上,涼子感覺到了無盡的躊躇和怯意。

從這裏出發,其實離的最近的是陵南高校。老舊的電車從那個年代以來一直在使用著,上了年紀的列車員穿著制服為人們服務,涼子在這一站的站臺上站了很久,覺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濕潤,這裏就是當年櫻木他們每天都要經過的地方嗎?

想要尋找湘北具體的位置,但是發現自己跑出來的匆忙,忘記帶電話和地圖。在朝聖開始的第一步,她開始不知道何去何從,看著褪色的有軌電車從面前經過了一次,對著神奈川的海發呆了良久。

兩個結伴等著坐電車的青年好心的幫她指明了陵南高校的地址,路人的樣子在涼子看起來,怎麽都像柳生比呂士和仁王雅治,白發的青年說話語音總帶著口頭禪結尾,還建議她要不要去立海大附屬國中去看一看,和陵南也是很近的,說到這裏的時候,青年的表情顯得有些羞澀,他說:那是我們的母校,順便一提,我們兩國中的時候也拿過全國冠軍哦,雖然不是籃球。

涼子最終沒有回一句我知道你們,曾經你們的雙打是全國第一。然而那是屬於這兩個人的青春,和涼子這樣的局外人毫無關系。可是,不論去了哪裏,對於母校的特殊情懷總是在不停的作祟,讓人懷念,讓人無法忘記。曾經的榮譽即使是少年蛻變成青年後依然值得驕傲和自豪的資本。

能遇見你們,真是太好了。

涼子握著車票票根的手汗津津的,說不出是緊張還是驚喜,只是突然間就那麽順其自然的遇到了熟悉的人,盡管不是記憶裏的樣子,但是他們依然變化不大,忍住問出你們還在打網球嗎這樣唐突的話她只是用力的說謝謝,和兩個路人用力的揮手說再見,繼續踏上她的旅程。

沿著海岸線向前走,聽著海浪撲打著沙灘的聲音,海灘上沒什麽人,涼子一直向前走,始終也沒有見到陵南高中的影子。抓了一把被海風吹亂的頭發開始無所適從,擡起頭的時候看到前面不遠處有人在前面的海岸邊釣魚,那個發型似曾相識,眼角有被歲月撫過的痕跡,但是依然和涼子記憶中的那個人的輪廓重疊起來。

“仙道嗎?”她的腳步不受控制的加速,站在那個人的身後怯生生的問出這句話,聽見自己的心臟跳的如同擂鼓,緊張的全身都戰栗起來,沒錯,一定是那個人。

釣魚的中年男人轉過頭來,看著涼子,一臉迷惑:“唉?你認識我?”

是的,我認識你,不管經過多少歲月的風霜已經不像曾經記憶裏的樣子,仙道彰這個人的樣子,作為湘北的對手,我從來不曾忘記過。涼子站在海風裏,和曾經的夢想,超越了時空,超越了黑白,超越了一臺電視的距離,和這個人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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